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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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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金雕花長窗半掩著,一陣陣喧嘩透窗而來,而殿內,紫金飛鳳百合的大鼎中沈香裊裊,煙氣氤氳。

一個宮侍急急的進殿來,看見正在鼎前撥弄著香灰的錦瑟,立即焦急道:“王侍君,你怎麽還在這裏?太女正君今日正式進府,你可是要前去拜見的,太女殿下為著這事,特特為吩咐你不用伺候了讓你避一避,你怎麽還……”

錦瑟卻是擡起頭,微微一笑道:“我如今既為太女殿下府中的人,就算避得了初一,莫非還避得過十五嗎?”她說著,便將鼎蓋輕輕合上,“走吧,我去拜見正君。”

這下這個宮侍可怔住了,如今太女殿下如何寵幸這位新冊封的侍君殿下可是整個太女府都有目共睹的事情,只要錦瑟肯避一下,就算是正君來自梅家恐怕也不得不暫時給太女陛下一個面子而裝傻,現在還沒人知道這位梅正君的脾氣,可人家畢竟是正室,又有皇太父撐腰,若是他當真湊上前去,正君就算隨便找個名目打殺了他這個小小的侍君也不稀奇。這在官宦人家都算是尋常事,畢竟誰家正君容得下妻主後苑有一個先進門還得寵的小侍?

“可是王侍君,太女吩咐過…讓你呆在後院不要到處走動…”

“太女雖然吩咐過,可如今正君要見我,莫非我還真能抗旨不見不成?”錦瑟淡笑了笑,卻並沒有任何不悅的神情,宮侍不由盯著她,見那一雙黑眸流光溢彩,絕對不是故作清高或者有意挑釁,一時間喃喃的倒再說不出什麽話來。

眼下看著這位侍君不疾不徐的步出去,姿態隨意而優雅,這前來通風報信的宮侍反而疑惑了,隨即又有幾分了然,難怪太女殿下喜歡他,總是允他近身,就這分氣度閑適就足以與大家公子們相較了了,比起容貌,擁有這樣的風華才是最最出色的,只是,照這樣的資質,只怕去見梅正君未必是什麽好事啊。

錦瑟哪裏會在意身後的人想些什麽,其實她不過是單純的也想去見見這位傳說中的梅家嫡公子而已,這種政治聯姻搞的他被逼嫁到到素鳴葉這種假女人的身邊做正君,變成個男男婚姻,這得是多作孽的一人啊。沒有人知道錦瑟此時心裏轉悠的居然是這種念頭。

遠遠的,太女府門正緩緩地打開,當先進門的是護送著梅正君的騎著馬的禁軍天武官,一色的大紅錦衣華服,腰背挺直、神情昂然,而跟在錦衣禁衛後面的,是一對對穿著小金花長袍,襆頭簪花,手持青色華蓋的上等宮侍,再然後,就是一擡擡裝著嫁妝的精雕細畫的檐子了,每擡檐子由四個身穿紫衫、頭戴卷腳襆頭的宮中嬤嬤擡著,檐子上依規矩放著內室臥具、文房四寶、古玩擺設、朝服冠帶、珊瑚珠玉……林林總總,在陽光下,簡直亮得恍人眼。除此以外,還有上百名滿頭珠翠、穿著一模一樣的紅羅銷金長衣和同色披風的來自梅家的內苑侍從們。

而在這些花枝招展的陪嫁的梅家侍從之後,則是一頂大紅底花開富貴緙絲籠罩著的鳳攆,太女正君意即未來的一國鳳後,已可以以鳳攆入府,而太女則是未來的一國之君,自然不必要如尋常富貴人家這般親自相應,這樣的天家氣派自然也使得街頭湧滿了人潮,只是被井然有序的羽林禁衛軍們攔在了外面,只能在周圍的茶樓,兩旁的夾道中觀賞,順帶著羨慕著這位如此大張旗鼓,未來更可以享盡榮華富貴的梅家嫡公子,

轎中的梅若瑾早已穿著簇新的縷金月白色宮緞窄銀襖,外罩一件大紅羽紗百鳥氄毛裏的喜服,烏黑的發上綰著嵌著南珠的翡翠玉冠,如美瓷的藕臂上纏了一對赤金繞絲瑪瑙鐲子,他頭上戴著鳳冠,鳳頭兩顆大東珠,銜著一排垂珠瓔珞,紅寶石綴角。更襯得他面如明珠般灼目,只是沒人看見那大紅的披蓋下的一雙大眼睛卻烏黑澄澈,閃著意味深長的光芒。

鳳攆經過大開的太女府邸正門落下,扶著身邊陪嫁侍從的手下轎後,梅若瑾並沒有擡頭看向周圍,而是順著左右服侍的人的攙扶,穿過迂回曲折的抄手游廊,來到太女特特為為他布置的新房——沁芳園,這裏花團錦簇、百花爭妍,游魚細石,一如前世的美景歷歷在目,人還未至,已可以聞到陣陣奇花異草的幽香,顯見得這一番布置是如何的竭盡全力,讓每個人都驚嘆太女對正君的寵愛之意。

紅蓋下,梅若瑾微微揚起一邊嘴角,不知是自嘲還是無奈的笑意。

太女畢竟身份尊貴,雖是大婚,卻也一臉沈靜地站在了沁芳園的正殿之前,因是正君入府的儀式,他此次也穿得十分正式。一身織金蟒袍,腰環青白玉帶,頭戴嵌著紅珠的金累絲冠,襯得他的容顏多了兩分儒雅與貴氣,倒緩和了平日裏的威嚴戾氣。

任憑梅若瑾先前早已做好了千百倍的心理建設,可真到了此時此刻,與前世的孽緣之人再見,他搭在身邊貼身小侍的手還是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那小侍只以為正君緊張了,亦覺得是人之常情,只是礙於周圍人山人海還在大典中,便低聲提醒了一句:“公子小心腳下。”

梅若瑾這才回過神來,暗自提醒自己不可失態,如今一切塵埃落定,他卻不再是前世時懵懂無知的少年,這一遭,他必然會讓這位運籌帷幄的太女刮目相看。

按照君傲國的典章,太女正君的大婚第一日是在太女府中接來正君,洞房後第二日入朝拜見當朝女帝及鳳後,然後才是接受百官朝見。

此時,在眾人的眼中,蓋著紅巾的梅家公子正在侍從的攙扶下風姿款款地步上正殿臺階,而英姿勃發的太女殿下則上前一步,“深情款款”和“體貼”地接過他其中的一只手,攙扶著一路走去,沒有人看到梅若瑾的周身微微地顫了一下,隨即,太女殿下便輕巧地拉著梅若瑾步入了殿內,坐上主從兩位,滿殿的太女近衛官侍從們頓時齊齊跪下,連同殿外護送梅家正君的近衛羽林與無數宮嬪亦也一起面對寬敞大開的主殿朗聲恭賀到:“恭喜太女殿下,恭喜正君。”

瞧瞧這作派,隱於暗處的錦瑟不由地嘖嘖嘴巴,素鳴葉還真是夠入戲,簡直可以拿到奧斯卡影帝當當了,不過晚上洞房的時候該怎麽辦?他不會找個所謂的替身吧。

錦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果真歪打正著,而最最讓所有人想不到的是,素鳴葉這番找替身的做派,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順利無比地實施,連重生一世自以為可以看透世情的梅若瑾,都沒有能揭破這個唯一可以真正動搖素鳴葉地位的大秘密。

這也只能說,素鳴葉的氣質和偽裝,在這個女尊世界裏,實在是強過錦瑟太多。

在眾人伏地請安的過程中,素鳴葉輕巧地用紅稱子挑開了蓋頭,今日被悉心打扮過的梅若瑾自然是眉目如畫,腮凝新荔,冰肌玉骨,整個人看上去如芍藥籠煙,全身流光溢彩,清麗可人,恍若神妃仙子。看向素鳴葉的眼神中帶著溫婉與高貴,在他掀開自己蓋頭的瞬間已經盈盈拜下:“若瑾參見太女殿下。”

前世身為大家公子的他亦是在此時第一次見到素鳴葉的真面目,第一次見面,他就被素鳴葉那君臨天下的霸氣與俊美所震懾,怔楞楞了半晌方才記得行禮,還記得彼時太女嘴角噙著一抹淡笑,很是溫和地將他親手扶了起來,說道:“不必多禮。”

他的一顆心頓時淪陷,從此後便陷入了這折磨他一生的情障之中。甚至為她當時所表現出來的溫柔小意而感動不已。重活一次,梅若瑾忽然覺得自己很傻,那時的自己該多麽單純,竟然沒有看出她表面的溫和下所隱藏的銳利與驕傲,她目光肅然,周身縈繞著森寒之氣,那雙看似在淡笑的眼睛中,分明溢滿了無情與冷酷。

在這樣的眼光之中,天下眾生,皆螻蟻、可屠戮,九重天闕,如草芥、任踐踏!

這才是真正的素鳴葉,未來的君傲女帝。

大禮過後,素鳴葉則將正殿讓給了正君,身為未來女帝,他也必須仍然要以國事為重,何況他早已代行君傲國君的職責,因此陪梅若瑾行過這些紛繁覆雜的儀式之後,他還必須趕回宮中處理國事,然後傍晚時,才會回到太女府。這亦是給正君熟悉太女府留下的一日空間安排人事。

重回一生,梅若瑾自然知道和早就料到這一切流程,因此在素鳴葉聲音柔和地說起自己要先行入宮祭祖和去禦書房時,梅若瑾自然從善如流,帶著半分不差的禮儀恭送太女殿下步出正殿。前世時他曾為了她這樣為國事山殫精竭慮而心疼不已,可如今,頗為了解素鳴葉的梅若瑾已經知道,她其實只是懶得應付自己

素鳴葉一路微笑著走出正殿,卻在眼角瞥過某個角落時險些破功,因為他看到了某個角落裏正對著他擠眉弄眼的玉錦瑟,如果不是他內功精深耳力好,他也看不出聽不出她此時說的話。

她此時的嘴型分明在說——艷福不淺啊。甚至還挑挑眉,笑得一臉春意。

素鳴葉有些僵硬地抖了抖嘴角,叫她躲著別出來,她還出來,是存心添亂嗎?他腳步緩了緩,忽然改了主意,轉回身重新走回主位。

“本王今日大喜的日子,想想還是不能把正君一人丟在府中,還是讓本王陪著正君一起熟悉這太女府吧。”素鳴葉說的深情款款,可梅若瑾的瞳孔卻是微縮了一下,袖子下的手緊緊地握了一下旋即方才松開,改變了,不同了,前世的經歷為什麽又有偏差了?

經過王府總管的引薦,梅若瑾見到了前來謁見的太女府的各個管事,輪到後苑侍君覲見時,端坐在正殿中的梅若謹,正一臉沈靜地讓身邊侍從端起手中的托盤,那玉浮雕荷蟹圖茶盞裏,已裊裊升起熱氣,杯中清茶澄碧,芬芳四溢,略略靠近,便覺耳目一明神智一舒。

“賜坐吧,今日是我第一日入府,各位弟弟不必拘束。”梅若瑾說得客氣溫婉,言談舉止都有股世家風範,整個人身上好像籠罩著一層光澤,熠熠生輝,氣質如蘭,令人見之忘俗。

錦瑟微微瞇起眼睛,她還不知道這位梅家的公子可以有如此氣場,比起很多小家子氣的娘娘腔男人可好太多了,讓她著實有些欣賞。

梅若瑾看了錦瑟身後那兩個一侍,只見他們在見到同樣正坐在主位的素鳴葉便臉色紅得不知道染了多少層胭脂,素鳴葉其實也不是傻子,為了免於自己太女後府錦瑟獨樹一幟的尷尬,在梅若瑾入府前,他又故意讓自己的影衛“寵幸”了兩個皇太夫那夜封賞的一侍,一個已經冊封為了枕席宮人,還有一個暫定為通房,名分雖都沒有跨過錦瑟去,可是也不再顯得他身邊只有一個侍君這樣招人眼。

大殿中,錦瑟步履穩定的輕輕邁進。淡淡墨竹香飄散,整個花廳瞬間靜了下來,薄陽如雪錦,華美的鋪開在嵌金扣雲磚地上,濃密的睫毛在眼下垂成一小片彎月般的剪影,仿佛染上了一層神秘而優雅的光澤,感覺到一陣若有所思的註視,錦瑟似有所感應的擡頭,恰好對上了梅若謹審視的眼神。

一身淡青色的常服,除袖口和衣襟處繡著幾朵綠梅外,別無裝飾。身為太女侍君,亦是盛寵,他卻打扮的並不華麗,梅若瑾在心中思忖道。

“奴家王允兒拜見正君……”

她的聲音如同清泉流水,音色婉轉動人,聽不出一絲主人的喜怒,即便是梅若瑾這樣一個宮中浸淫兩世的鳳後,也瞧不出她此時的情緒,而他亦很清楚的知道,這後宮裏,往往看不清喜怒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在梅若瑾的眼中,此時這王允兒雖然口中恭敬,表情卻似一泓清泉般明靜平和,倒像是一盞凝碧的茶湯,讓他第一次詫異地發現,一個小小的後院侍君,居然也可以有這樣一種難言的貴氣,

此時,無論是梅若瑾身後的心腹,還是梅若瑾本人,都隱隱地對錦瑟產生了一種忌憚。

於是,即使梅若瑾尚未出聲,他身後的貼身內侍卻已是不滿地皺起了眉頭,太女後苑等同於未來的鳳後正宮,眼前這小侍這副漫不經心的態度算是怎麽回事?他想要開口,卻被梅若瑾輕輕的一眼掃過來而噤聲。

梅若瑾又看了錦瑟一眼,沈靜地道:“各位弟弟不必多禮,既有幸能一同服侍太女殿下,日後自然便是一家人了,只要記得後苑的規矩,為太女殿下分憂即可……”

一番在錦瑟看來完全是廢話的教條過後,梅若瑾吩咐身後的人將茶盞遞送了過去,這是最重要的一個步驟,意為敬茶,對於貴族來說,初入府的正室唯有接受了他們的敬茶,才算正式承認了他們的身份。

看到錦瑟一本正經卻分明神游天外的表情,此時素鳴葉其實很想笑,但是他忍住了,只低垂著眼眸,半點沒聽見似的,輕輕地掀開茶蓋吹拂著,似乎正殿中的一切他都沒有放在眼裏。

素鳴葉威儀內斂,骨子裏自有一種逼人的貴氣。他不說話時,連空氣也是凝滯的。

錦瑟自然不會真的是在發呆,只是她的確是有點怵了,這個……側室偏方通房給正室敬茶該怎麽做?她還真不知道,畢竟她一個堂堂的大周親王,自家後苑又那麽小貓倆三只,她會去關註這種事情嗎?當然不會。

她微微皺眉,看著眼前正托著茶盤向她走來的小侍,心理霎時轉過很多念頭,好吧,她是侍君,算是三個人裏面相對位分最高的,肯定得第一個敬茶,要是真的禮節錯了,就說這是大周的風俗好了。

註意打定,她也就定定心心第看著那托著茶盤的小侍一步三搖曳的向她走來了,誰知這一看她又有些覺得不對勁了,這小侍從看著她的眼神分明有些閃爍,而且就這短短幾步路,他走得像個小腳老太似的如風中弱柳般搖曳,也許有人覺得美吧,可就在錦瑟實在為他擔心會不會摔倒時,這走到錦瑟身邊的小侍還真的腳一歪,摔倒了,他摔倒不要緊,這滿托盤的三杯熱茶直直的就朝錦瑟的身上潑去。

這還得了,條件反射之下,錦瑟立馬伸手,穩穩地幹脆直接接住了托盤,避免了被潑了一身熱水的厄運,好在她略有些武功底子,反應還算快,可是那小侍自然就接不住了,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大殿上,就見前來奉茶的小侍摔倒在地,白嫩的小手輕撫著衣服下的小腿,溫柔漂亮的眸底閃著晶瑩的淚水,美麗的小臉上掛著淚珠,柔柔弱弱,楚楚可憐的樣子,忍不住心生憐愛。

“王侍君,就算你無心為正君奉茶,卻也不能把奴家推倒在地吧,今日是女帝賜婚,正君入府的大日子,你為何……為何要如此無禮?”

短短幾句話,就把臟水朝錦瑟身上潑了個遍。

錦瑟只覺一頭黑線,瞧這是啥狗屁倒竈的手段呀,目光朝正坐在主位上的梅若瑾瞥去,只見他猶是一臉沈靜,面色平靜,不見絲毫的波瀾。而他身後的貼身內侍,則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王侍君以下犯上,來人,拖出去。”

大殿中不少人都默不作聲地直直地看著錦瑟,沒有人不明白,這是一個下馬威,來自梅家和正君的下馬威,讓這個太女府中所有的人知道,誰才是今後真正的後苑掌權人。而此時本該出聲的太女殿下卻又偏偏一言不發,好像一切都交給太女做主似的,也是,今日是太女正君第一日入府,怎麽說太女殿下也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大周侍而置喙正君的決定,一時間,不少類似憐憫,幸災樂禍的隱晦眼光就朝錦瑟的身上投了過來。

然而令所有人不解的是,本該驚慌失措的這位大周小侍卻沒有立即抱著太女殿下的大腿哭求,而是極其坦然地對著倒地的小侍從說道:“我推的你?就這麽平穩的大殿,連個水漬都沒有,一般人想摔倒都難,你是不會走路吧。”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傻了傻眼,這小侍說的是什麽?難道他是被嚇傻了?

沒人發現,素鳴葉的嘴角歪了歪。

緊接著錦瑟上前,她徑直將這個小侍從地上拉了起來,更令所有人更看不懂的事情發生了,她狠狠地把剛站穩的小侍用力朝後一推,那小侍的身體頓時朝後一倒,“砰!”的一聲,重重摔落在地,疼得眼淚直流。

“看到了吧……真正被人推倒的模樣應該是這樣,你剛才那個梨花帶雨的矯情樣就算了,估計是為了讓太女憐香惜玉吧,可你對著我表演沒用。”錦瑟一派自然地拍拍自己剛才推人的手,好像是碰到了什麽臟東西一般,“要栽贓陷害我,也得演得像一點吧。”

“噗!”素鳴葉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他這一笑,明眼人就都看出來太女向著誰了。看來,太女是真的很寵愛這個肆無忌憚的侍君。

“大膽…正君面前輪不到你放肆…來人……”梅若瑾的貼身侍從再次厲聲斥道,只是這次,他的話卻被素鳴葉慢條斯理的打斷了,只見他微微笑著對梅若瑾道:“大殿之上如此喧嘩,莫非梅府的規矩就是下人替主子做主?”話說的極輕,可語氣與辭鋒卻隱隱帶著鋒芒畢露的殺意。

那內侍頓時腿一軟,跪倒在地。

梅若瑾微微垂眸,手心暗暗握緊,面上卻帶著極其恭敬的神色說道:“太女殿下請勿見怪,是若瑾管教不嚴。”

說著,他揮了揮手,對身後的內侍心腹說道:“你先下去吧。”

“是……”那內侍心有餘悸地擔憂地看了眼自家的公子,靜靜地閃身離開,素鳴葉當然不會再追究什麽,他深邃的目光看向錦瑟身後的兩個小侍,淡淡道:“你們兩個,剛才可有看到王侍君在敬茶時故意推了他?”

那兩個小侍被素鳴葉如此淩厲的目光一掃,頓時冷汗涔涔,慌忙跪下撇清道:“奴家,奴家沒看到。”

素鳴葉微微揚起嘴角:“是嗎?”他的目光環視著四周所有的宮侍,“這麽說,沒有一個人看到了?”

只是輕輕的一句話,不知為何,卻讓所有人都懼怕的低下頭去,就連那個曾被授意栽贓的小侍此時也顧不得屁股落地的疼痛,而在那裏瑟瑟發抖了起來。

而素鳴葉卻微沈著眼瞼,端起新沏的茶水輕抿一口,“其實,就算看到了也無所謂,不過是個敬茶禮而已。”

,他說著,隨即對著梅若瑾淡淡笑道:“正君以為呢?”

這句話實在是像個炸雷,直到清脆的茶盞擱落聲響傳來,梅若瑾方才震了一震,眼神立即清明。

沒有擡頭,錦瑟只聽到這位梅正君優雅清朗的聲音傳來,“殿下說的是,不過是件小事,自然無需在意,這敬茶儀式亦也就免了吧。”

如此,這後苑覲見的鬧劇便在太女和正君的三言兩語中落幕,隨後應是正君入正院的時辰了,素鳴葉站起身來,梅若瑾亦步亦趨地走下臺階,跟誰在他的身後,錦瑟微微側頭,隨著他越走越近,她終於近距離看到了這位年紀輕輕就嫁進來的俊逸的華貴少年,他走近的姿態,竟然絲毫不遜於素鳴葉的氣度,卻是含威不露,恍如絕頂尊貴的帝王,正雍容邁向九鳳九龍的華座。

眾侍從們齊刷刷地躬身跪下,轉眼間便讓出一條道來。

梅若瑾緩步走到錦瑟面前,然後,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緩緩地扶起了錦瑟。

隨著她的起身,錦瑟此時清秀的容貌,光彩流溢的眸子,都清晰地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梅若瑾凝視著她,好一會,他露出雪白的牙齒,溫柔一笑,說道:“弟弟不必多禮,我與你一見如故,日後亦有很多時日相處。”

前世冷宮的時候,梅若瑾就已經想通了一個道理,素鳴葉此人根本沒有情,只有利用,他誰也不愛,這才會任憑後宮眾人爭寵,利用後宮牽制或者麻痹前朝。在梅若瑾看來,素鳴葉是一個極為自律,極其能忍的人,她不好色,也不好奢華,對她來說,什麽都遠不如皇權重要,這樣一個未來的帝皇,會鐘情於某個內院男子?就算錦瑟是個絕代佳人,梅若瑾也是絲毫不信。

所以,他想找出錦瑟身上的秘密,他只是直覺的以為,素鳴葉對他的寵愛是別有目的的。

錦瑟當然只能輕應一聲以為回應,在她看來,這梅家少年的一舉一動,都透著一種內斂的高貴,風度翩翩,如此對一個小侍君和聲細語的,更是讓殿中不少人為之誠服,渾然不像個新嫁的公子,她心理漸漸開始有了忌憚之意,同時也對素鳴葉的未來愈加幸災樂禍了起來。

而那個跌在地上的原本負責端茶盤的小侍,早已不知道被誰拖了下去,對於這樣一個小角色,無論是素鳴葉還是梅若瑾,都是不會真正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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